暗夜·玫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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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贴: 椎秦 第五届温世仁武侠小说附设短篇小说二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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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2-17 11:23:49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http://gb.udn.com/gb/mag.udn.com/mag/reading/storypage.jsp?f_ART_ID=232726
【联合报╱张秋】

这篇小说格局高、气魄大,也很有真实感──武侠世界里并不是只有武功高强的人,而是同时也存在着平民百姓;当升斗小民卷入重大历史事件当中,故事的张力就显现出来了。
  ──鸿鸿




天燥热得骇人,浊浪涌动,空中彷佛泛着涟漪,一间潦倒的草宅里,弥漫着熏人的药草味,颓破的床榻喳喳作响,一个粗魁的汉子侧卧当中,尚自蜷缩着,便将这半丈多长的榻子占得不留空隙。


这汉子相貌古朴,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抚弄着一块做工粗糙的白绢,这情形便似猛虎嚼花,狗熊掬水,与他肌肉扎结的健硕身材甚不相称。


他将这绢子摩挲了一阵,忽觉喉间干渴,捧起茶盅便要牛饮,却听一人「咯咯」笑道:「大笨牛,光喝水不腻吗?」


这笑声既不娇柔,也不香甜,甚至带着些许嘶哑,但这汉子听在耳中犹如灌进了蜜糖,当即转首,对着一个姿容平庸的年轻女子憨憨而笑。


那女子一扬手中的酒坛道:「给你买了甘蔗酒,滋润滋润你的肠胃。」汉子奇道:「师妹,你哪来的钱币买酒?」女子面上飞过一丝绯红,低声道:「今日……遇见一个出手阔绰的客人,他见我舞弄得漂亮,便多赏了些。」


那男子哦了一声,忽又摇头道:「不对,多赏的钱币,当应存下啊,怎么能乱用呢?」女子急道:「你啊,真是的,这甘蔗酒有舒缓脉络之效,对你的脚伤也有好处啊,况且……你伤成这样……都是怪我,你不喝,便是不原谅我!」


女子一番假嗔,这男子倒似大难临头,忙道:「我……我哪有怪过你了,我……现在就喝。」说罢仰头豪饮,咕咚咕咚,顷刻便将这壶酒喝得滑滴不剩,喝得太匆忙,竟将前襟染湿一片。

女子见状噗嗤一笑,取出手帕来替他擦拭,这男子闻到她身上的女子芳香,便似醉了一般,心头激荡,忍不住去捉她双手,哪知正巧女子起身站起,也不知有意无意,一个翩跹便踱进隔屋去了。男子凝视着她的背影,痴如塑像。




其时是秦王政28年,已是秦王嬴政扫灭六国后的第三年,战乱的硝尘方才落定,颠沛流离的人们也暂歇遁步,在各处安稳下来,


这男子名为古昊,女子叫作徐荷,乃是一对师兄妹,他们本都是九嶷山蹈刃门的弟子,只因师门败落,离家而走,远涉到这个名为瑶海的小镇上。只是他们除了一身自小苦练的武功外,并无别的谋生本领,只得寻进一处私办的技坊,依靠卖艺维生,虽然报酬少得可怜,但两兄妹总憧憬着日积月累下,总有一天能依靠积蓄另图他业。


古昊在技坊表演的是大力之术,举重扛鼎不过是其中粗浅,他最拿手的绝技叫作坚卧术,表演时在校场里置床一张,他枕颈而卧,再由观众中任选三人夺其枕,直至三人力竭,床脚尽折而人卧床上如故;徐荷则最擅丸剑之术,三柄短剑与四颗铁丸同抛,双手双脚同抛同接,使之上下回旋,竟而飞转不绝。而二人连袂表演的掷人抛剑更是技坊的招牌节目,每次压轴出演,往往能博得满堂喝采。


但意外就出现在两天前,从未失过手的徐荷伫在古昊肩头飞剑之时,一柄短剑不知为什么突然脱手,直刺向徐荷胸口,幸好古昊窥得真切,急使挪移之力将徐荷从肩头卸下,哪知自己躲避不及,被短剑刺中,他右腿上的伤便是因此而得。徐荷愧疚非常,古昊却怎会丝毫怪她,有时甚至傻傻地觉得,即便为了徐荷那块为他包扎伤口的绢帕,这般的流血遭遇,便是再来几次也不打紧。


自那天起,古昊便开端卧床养伤,享受着师妹的照料。但他备感温柔的同时,却渐渐发现徐荷好像变了个人,她平日大咧咧的豪爽个性收敛了许多,女孩的娴雅矜持却渐渐显露了出来,还有从前她不施脂粉,现下竟也学着梳妆打扮。徐荷相貌普通,但在古昊眼里却是天下无双,对她素颜还是妆容着实不在意,但想到在九嶷山学艺时从《战国策》里读到的「士为知己者死,女为悦己者容」这句话,不觉甜蜜无限。


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,徐荷早早便回来了,抹好了胭脂,画匀了眉黛,还换上了一件彩裙,说是要去东街的集市游赏百花戏,行动匆匆,竟连饭也没顾得吃。

古昊颇是失望,原来他的脚伤已经痊愈了,本想在师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站起,拥住她的身子,趁机表白心意,哪知道还不及说出口便见徐荷出了门。他歪着脑袋一想,渐生一个有趣的主意,准备悄悄跟着徐荷前去,然后突然在彩花丛中现身,教她惊喜交并。



于是古昊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徐荷背后,但暗藏喜悦的心不久便给疑窦重重替代了,只因他发现徐荷并没往东街的集市去,而是到了西边的芸滟河旁。


只见徐荷先是大步流星地走,临近河旁,忽地转变作兰闺踮步,姗姗秀秀,一边还稍拢侧发,重整云鬓,浑然不似寻常的她。古昊再按捺不住好奇,正要上前,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:「徐姑娘,你来了。」徐荷轻声道:「张公子久等了。」

古昊心头咯噔一下,颇不是滋味,远眺过去,更觉惊嫉杂糅,自惭形秽。只见那徐荷身前不远处昂立着一个相貌俊雅的年轻人,举止翩然,言语潇洒,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更是自己远不能及的。



那「张公子」与徐荷寒暄数声,便邀她上了一只早停泊在芸滟河边的花船,两人执手缓行,言笑晏晏,模样甚为亲密。古昊眼睁睁望着花船离岸远驶,眼中似要滴出血来,他奔至河岸旁,双腿触地,指深入泥土,再想到「女为悦己者容」那句话,心头便如剜去了一块肉。


如此天昏地暗,也不知过了多久,蓦地河岸上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沙沙声,古昊不经意回头望去,见得月光下忽有许多个快捷无伦的黑影自南方疾步而来,多双眼睛幽幽闪亮,好不慑人。


古昊此时身心俱失,管他是人是鬼,反希望就此给掠到地府去了倒好,当下黯然闭目,置之不理,哪知过得不久,那踏沙声骤然消逝,睁眼再看,无影无踪。古昊好不蹊跷,正要拔身察看,倏闻身后破浪声哗哗传来,原来是那花船去而复返了。


古昊心系徐荷,转首细察,见那花船行驶急速,顷刻到了河滩之上,两个童仆般的人物将板降下,那公子小心搀扶着徐荷走下船来。

古昊眼里冒火,一腔嫉恨冲上脑顶,便要胁怒上前,可忽觉身后飒然,疾风挂耳生疼,一道道黑影越顶而过,直冲向徐荷与那张公子,竟然是方才那群忽现忽隐的怪人!



霎时只听徐荷叱吒一声,拔出那公子身佩宝剑,脚踏船栏,身子便似弹簧一般直射进那数团黑影里。


几个黑衣人使的俱是短矛,在月光下如银蛇吐信,烨烨生辉。其中一人双矛抡圆,罩着全身,双足向徐荷骤移,徐荷单剑平卧,也不劈刺,手腕抖动,只是将剑身震得铮铮直响,将劲道如同波浪般散射出来,那短矛罩成的圆盾一触到这宝剑,便如饱囊孔漏,一泄千里,黑衣人吼叫一声,脱剑飞开。

徐荷一击即中,气势大振,遂着剑势,又挑落两人,余下人大吃一惊,眼神互交,歹意齐生,顿时各举短矛,将那徐荷围在核心。



徐荷剑术精湛,古昊见她挑单对战,倒也不太担心,此刻却见那些黑衣人群起而攻,不由又急又怒,转首去看那船上公子,却见他远远避在岸边,好似在欣赏一场舞剑表演。古昊怒火更盛,再望向徐荷,她已给那黑衣人攻得力怯难支,渐入左支右绌之境。


刻不待时,古昊狂啸一声,举起身旁一块百多斤的礁石,直冲出去。


古昊原先倚倒在丛石之间,无人发觉,这般横空出世,宛如天降陨星,着实将所有人吓了一跳,临近他的几个黑衣人哗然响应,分身出来阻挡。古昊看也不看,左臂抡出巨石,直砸入河水当中,右臂横扫,将当前一人如稻草人般飞掼出去。


那河岸水滩有及膝之深,巨石倾注古昊之力而入,劲气凝贯入水再迸发出来,凌厉如箭镞,几个黑衣人竟然躲避不开,纷纷被水箭射中,踉踉跄跄地退开。徐荷见古昊扛石而出,默契顿生,即刻踏地而起,飞跃到花船之上。


古昊再无顾忌,罗汉劲道一体横贯,金刚气力双臂注满,身前之人在他眼里便如槁木废料。他一阵摧枯拉朽,周围哀号声四起,被击倒的黑衣人莫可近身迫攻。
两个童仆瞧得瞠目结舌,那张姓公子却是神情振奋,拍手喝了声采。


古昊听在耳中,反觉刺痛非常,心头怒火生腾,视线也变得模糊,那些黑衣人的脸庞似乎都变成那张姓公子的俊雅容貌,他见之生厌,下手也更不留情,终于殴得多个黑衣人斗志尽丧,短矛弃了一地,滚軲辘似地逃离。 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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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17 11:30:52 | 只看该作者
他双眼茫然,身子如同落入冰窖,四周寂静得可怕,唯独徐荷临终那句「好不甘心」不断地萦绕在他耳际……


徐荷见古昊打退敌人,大声叫好,可是见他盛气凌人地走上前来,这才回醒自己偷会那张公子之事,不觉满面飞霞,低声道:「师兄,你的伤好了,你……你怎来了?」


那张公子却是面带喜色,作势执礼攀交。古昊看也不看他,伸手拉过徐荷,转身便走。张公子急忙向前几步,追到他身前挽留道:「壮士慢行,可否赏脸到在下府邸小酌片刻,在下备有重金,以酬壮士相救之恩。」


古昊冷冷地道:「在你眼中,万事皆可论以钱计吗?」张公子料不到他冷淡如斯,愣了一愣。徐荷急忙打圆场道:「师兄,这位公子是……」古昊打断她:「我不管他是哪里的贵族纨裤,我只知道他不是我们这类人高攀得起的。」


徐荷讷口无言,那张公子却凛然道:「贫富不均,那是天作之别,志气相投,才是合道之法。壮士以貌取人,反倒落得庸俗了。」



古昊瞪了他一眼:「呸,我本身便是个俗人,但总有蛮力保护得了自己的师妹。你呢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不知做了什么歹,招惹到那样的强敌,自身都难保了,快快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吧。」说罢拽起徐荷便走。徐荷恋恋不舍地不断回望着张公子,张公子双眉紧蹙,满脸迷茫,目送二人退出。




古昊一言不发,将徐荷一拽到家。徐荷甩脱他双手道:「他哪里得罪你了,你要这样粗鲁?」古昊脸色突转温柔:「他究竟是什么人,怎么有这么多人要杀他?」徐荷道:「他怎么结仇我不知道,但他绝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到处惹是生非的公子哥儿。」



古昊叹了口气:「你是怎么认识他的?」徐荷突然双颊晕红:「其实……那日我表演飞剑失手,便是……因为望见他走进场来……他欣赏我的身手,之后常常来捧我的场,久而久之,就在私下与我……结为好友,他家世显赫、学识渊博,却从无高傲的神情……」



古昊听她源源不断地述说那人的好处,心头如被刀子来回穿透,试探着问道:「你……你喜欢上他了?」徐荷羞涩地低下头去,细如蚊呢地「嗯」了一声。


古昊的脑子蓦地一片空格,他双手撑持桌沿,身子摇曳不定,咬牙道:「你……你觉得自己配……配得上他吗?」徐荷奇道:「你说什么?」


古昊再忍不住,大吼道:「你别痴心妄想了,也没在芸滟河中照照你的样子,他那样的潇洒公子,也会看上你这样相貌平平的庸脂俗粉?」


古昊脱口说出这句话,便觉后悔,果然只见眼中徐荷的脸色霎时惨白,顿时不知所措。

此刻徐荷的心已经冰凉彻骨,她何尝不曾因为自己的相貌而自怨自艾,不敢面对那公子,全因那公子毫无嫌隙的真诚相待,这才让她羞涩渐褪,情愫暗生。可古昊这一席话,不由让她的幻想完全破灭,又陷回到无穷无尽的自卑里,更甚者,这话语竟是从她一直视作亲哥哥的人口中说出的。


她惊呆了,泪水狂涌而出,脚步回转,尖叫着跑走了,古昊有心去追她,可双脚如同灌了铅,竟然一步也迈不出去。




接下来的几天,古昊无心再去校场,整日坐在门槛上盼着徐荷回来。他本以为师妹只是闹闹脾气,几天就会回来的,哪知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,徐荷竟再未现身,他这才惶恐起来,发疯似地四下查找,可找过了整个小镇,访遍了全部她曾经熟识之人,徐荷宛如人间蒸发,全无丁点消息。



从此古昊完全变了个人,干脆自弃潦倒,每日都在酒气氤氲中度过,数年辛苦攒下的积蓄也变作了一坛坛的劣质酒,原本的乡邻渐渐疏远了他,到最后更是避之唯恐不及。

如此过了半年有余,终于到了一日古昊再无余裕买醉,赖在酒家门口耍泼,给酒倌子乱棍逐了出去。他发了阵癫,身子疲软,干脆倒卧在大街上,来往人大多认识这个酒鬼,途经时或嘲笑,或怒骂。


古昊早已习惯,嘶叫两声,便不理睬,可过了半晌,忽觉叫骂声渐消,身周人群顷刻间作鸟兽散去。古昊心中纳罕,正要睁眼,蓦觉头上被重重鞭打一记,登时火辣辣地生痛。

古昊一年里没再动过怒气,此刻也不禁勃然,腾然站起,便要还手,忽地眼前一亮,险些吓傻,原来他眼前齐整行行,铠甲杲亮,竟伫着一行官兵。


那为首士官见他怒眼相向,随即又是一鞭抽在他面颊上:「皇帝即刻巡行至此,你竟敢卧街拦阻,不要命了吗?来人给我铐下!」


古昊听闻「皇帝」二字,遽然一惊,酒醒了大半,只自肚里嘀咕:「是秦王嬴政到了当前位置吗?」



原来这「皇帝」二字,正是秦王嬴政扫灭六国后公诏天下的名号,秦始皇为了显示他德高「三皇」,功过「五帝」的功德,在完成统一大业之后,就开端了在全国各地的巡行。先在西部边郡和邹峄山颂过秦德、扬过秦威,这次算来应是第三次,竟仍是向东巡行。天下百姓对秦始皇大多又敬又怕,闻其途经,往往趋避不及。古昊如此公然阻碍,显然已犯了大罪。



只听那士官一声令下,便有数人取出镣铐来上前捉拿,古昊一身武功荒废已久,加之心丧若死,正要任由施为,忽听远方一声古怪的鸣响,骚动声频频传至。那士官脸色大变,惊道:「皇帝遇袭了!」转身奔往噪响处,其余士兵神色慌张,紧随而去,竟弃古昊于不顾。



古昊舒了口气,对那秦王的性命也着实不关心,慢悠悠拖着身子,回到家中倒头大睡,倏尔便鼾声大作。



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忽觉脸上湿漉漉地,一股血腥之气冲入鼻中,猛然睁眼,心神骤荡,如同梦游,揉搓双眼再看,脑中轰然作响,全身清醒过来。


原来眼前不是别人,正是他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徐荷!




可面前这个徐荷哪里是他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师妹,只见她脸色白如霜雪,全身鲜血漉漉,声音却虚弱得和涓滴流水没有差别:「师兄,荷儿……荷儿回来……看你了……」

古昊狂呼一声,连滚带爬地奔过去,死命拥抱着她,匆忙查看着她的伤口,徐荷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道:「我就知道……你……还是待我一样的……好,以前那样说……一定是故意气我的……」



古昊哭道:「荷儿,怎……怎么会弄成这样,我……我带你去找大夫……」徐荷强笑道:「不用了,我撑不……了那么久……我有许多话和你说呢……」

古昊泪水决堤,大哭不止,却听徐荷续道:「师哥……那天的事,我……也不怪你,我后来想明白了,自己永远配不上那张公子的……他定然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平庸女子……」



古昊心头绞痛:「我宁愿你好好地随那公子去了,也不愿你现在这般遍体鳞伤地回来。」

又听徐荷道:「你放心吧,我……早就忘了他了,但我又不敢回来见你,所以……我跑回九嶷山去……机缘巧合下,竟然给我知晓了……我的身世……」



古昊忖道:「身世?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,是师父抚养我们长大的,何来的身世?」

徐荷好似猜中他心思,答道:「你一定很奇怪,我……怎会有身世,但我亲耳偷听到师父说……我父母是赵国人,他们……是给秦始皇捉去修筑骊山墓,被活活折磨死的……我听了这故事,便发誓要为家人报仇,前几天正好听闻秦始皇东巡到此,我……便一直查找契机刺杀他,天可怜见,今早我终于觅到了下手之际,哪知道我……我太小看……他身旁的护卫了……我……」

古昊忆起今早之事,顿时恍然,大叫道:「今早嬴政遇袭竟是你所为,你……怎敌得过秦王的铁甲护卫,你……你怎么这样傻!」

徐荷说完这些话,气息已微弱得可怕,抓着古昊的手也渐渐松开,只是反覆不停道:「大仇未报,我好不甘心,好不甘心……就差那么一点,那么一点……」言未毕,竟就此一瞑不视。



古昊使劲想用自己的身子去温暖她,却仍然感觉到她的体热正一丝丝地流走。他双眼茫然,身子如同落入冰窖,四周寂静得可怕,唯独徐荷临终那句「好不甘心」不断地萦绕在他耳际。(二)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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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17 11:35:14 | 只看该作者
在芸滟河边埋葬了师妹的尸体后,古昊退出了家,循着秦始皇的巡行车队而去,一边前行一边重新拾掇起从前荒废的大力功夫。时光荏苒,过了一月有余,秦皇已入武阳境内。

这日古昊走进一家铸铁铺里,开口便向那锻铸师道:「大师,我要锻造一件物什。」

那锻铸师自顾锻打着一柄铁剑,头也不抬道:「剑斧矛戟,不知客人要打造什么?」

古昊淡淡道:「铁锥。」

锻造师稍抬眼睑:「铁锥,真稀罕,要打多少斤,三斤?还是四斤?」

「一百二斤,外带三百七个铁刺,另加一条五丈长的铁链,两柄执手,共约一百五斤。」古昊一字一句道。

那锻造师面皮一抖,放下铁钳锻锤,正视古昊:「要这么大的铁锤做什么?常人怎耍得动?拿来做摆设?再说我这小铺子,又哪来这么多的生铁?」

恰在这时,远远传来一个宏声道:「一百五斤生铁并无大碍,却要看你有没有超常的锻造手段。」

锻造师与古昊一起转首望去,却见一个容貌俊朗、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正大踏步而来,古昊倏然一惊,脱口道:「是你!」

这人正是徐荷当年爱慕的那张姓公子,徐荷离家而走,之后复仇不遂而死,可说全因此人而起。古昊正苦于寻他不得,此时相见,分外眼红,便欲上前将他暴打一顿。

那公子见他目露凶光,颇是诧异,朗声道:「一别年余,壮士清健胜昔,令师妹可好吗?」

古昊微愕,忽想到师妹对此人情根深重,自己何苦扰得她在地下不得安宁,思忖到此,也不管那铁锥之事,转身便要退出。那公子追着他走了数步,直到一处无人之地,突然开口:「你铸此铁锥,乃是要刺秦,对也不对?」

古昊大奇:「你如何知晓?」

那公子忽然一揖到地,神色肃然:「在下张良,五世相韩,韩破之后,散尽家财,誓杀秦王嬴政,以图复国!」

古昊猜不到他竟有此身世,惊奇之下,故作镇静:「这……这与我有何干系?」张良道:「这些年在下一直派人跟踪着嬴政的随行车队,前月据我的门客回报,发现竟然另有一人也正单枪匹马地追逐着嬴政。我细察之下,才发觉是古兄,不知古兄何以与秦王有深仇大恨?」

古昊不愿提及徐荷,只是道:「与你无关。」

张良道:「古兄私仇,在下自然无权过问,但既然我们同仇敌忾,何不联手报复,古兄固然天生神力,但有我的财力协助,却可事半功倍!」

古昊一脸冷漠,丝毫不领情,张良连连求恳,见他仍不为所动,只得躬身道:「也罢……在下也不勉强了。不知令师妹近来可好?只求古兄代我向她致歉……便说张某身负国仇家恨,只得辜负她的好意……」一揖身,抱憾而走。

古昊听到当前位置,心中没来由地一顿,眼前徐荷的脸庞重又浮现,似乎在向着他颔首而笑,又似乎仍在说着「我不甘心」那四个字,不由眼眶湿润,猛然转身,长啸一声。此时张良本未走远,听得啸声,急忙转首,见得古昊神情,不由眼放光芒。  (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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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17 11:36:46 | 只看该作者
【联合报╱张敛秋】

秦王政29年,博浪沙。

两人鹄立风中,屏气静待。

忽地其中一人忍不住道:「古兄,据探子回报,嬴政到此还有半个时辰的行程。」

另一人道:「这嬴政奸猾得紧,行驶时缓时疾。教人不好揣测,万不可大意了。」说罢目光深邃,岿然不动。

这两人正是暗中埋伏准备刺秦的张良和古昊,张良早分派门客潜伏在秦始皇途经之地,随时回报,自己则与古昊守候在这最隐蔽的藏身处,誓作一搏。

张良见古昊身心绷紧,恐他紧张过甚,误了大事,当下故作轻松道:「若然令师妹也来相助,凭她的轻功探查消息,只怕便不需这样大费周折。」

古昊心下一黯,淡淡道:「她若知道你这样倚重她,不知有多开心。」

张良歉然道:「我当年在校场遇得你的师妹,便欲请她相助我刺秦,那日在芸滟河旁偷袭我的那些黑衣人,其实是我聘请来试探你师妹的武功的……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她来找过我,告诉了我她的心意,我不想骗她,便说了结交她只是想让她助我报仇的实情。之后她什么也没说便退出了,这一年来我一直心下难安,今日事成之后,你一定要替我向她说声抱歉。」

古昊长长叹了口气,不愿多想。不知过了多久,忽听马蹄阵阵,车声辚辚,随即山坳下尘埃大起,一股迫杀之气缓缓逼近。

古昊向张良凝望一眼,手中已抓牢铁链,张良只怕扰及古昊,退到他三丈之外,大气也不敢出。

少顷,山下首先驰出二队排成犄角之势的骑兵,引领着约百人的长戟手、盾牌手、弓箭手而出,之后才是三多人的剑士队簇拥着四辆大舆马车雍然显现。

古昊双眼稍一搜索,便死盯住当中的第三辆马车,那辆马车与另三辆并无两样,但他已可断定那正是秦王嬴政的坐驾!

只因之前他早已探查清楚,当年秦始皇平定之乱后,便将车裂的五匹战马封为国勋,出巡时必以这五匹马的子孙为驷,而综观眼下的四辆马车,另外二匹均是清一色的红鬃大宛马,唯有第三辆马车前的,才是四匹毛色缁黑的大秦骏马。

锁定了目标,古昊手底的铁链已开端缓缓旋转,直待那第三辆马车正好驶到他面前,他猛地跃起,铁锥已在空中飞旋蓄力,瞬间便要脱手砸去。

可便在这刹那间,古昊眼前一亮,竟望见了那车帷上的一件事物!

那是一幅黑色玄鸟的图案。玄鸟,即燕,秦人视之为「先祖」,并把它看作自己氏族的保护神。

古昊震惊了,他清楚地回忆起,自己五岁时看着师父抱回尚是满月的徐荷时,便见到她那襁褓上绘着这个玄鸟的图案,师父也曾向他提及,自己是在岐山山麓拾到她的。

「师妹是秦国人!」古昊登时恍然,「可她为什么要骗我说她是赵国人,她的父母是秦人杀死的?」

便在这一恍惚间,古昊手底微微一颤,铁锥脱手飞出,但已经偏离了方向,直砸向巡行车队的第二辆马车,登时将其砸得稀烂。

秦王遇袭,山下立时大乱,盾牌手急忙围守住第三辆马车,长戟手、弓箭手也马上发现了铁锥的来处,急忙行阵反击。

张良呼喝一声,赶忙上前来拉拽古昊。古昊一望见他,耳中猛然一个声音振聋发聩:「她是为了帮他复仇!她为了他才去刺杀秦王!她为了他不惜用死骗我来相助他!」

古昊想到当前位置,胸膛彷佛炸开,反手捉住张良腰带,将他抛向弓箭难及的山径口,摆手示意他自顾逃生,自己挡在他身前,双腿却铁铸般地立着,没有稍移半分。

恰在这时山下砰然大作,数百支利箭已如流星般射出!

古昊抬头望着密麻如星的箭雨,胸口已似万箭穿心般的痛:「士为知己者死,女为悦己者容,张良并非我的知己,你也不是他的相悦之人,我们都明知如此,但缘何都是一般的傻呢?」   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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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17 11:38:31 | 只看该作者
还要看其他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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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发表于 2010-2-17 12:49:41 | 只看该作者
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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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发表于 2010-2-17 13:36:54 | 只看该作者
skylight: 要!
上面不是有网址嘛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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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发表于 2010-2-17 13:41:03 | 只看该作者
看这种文体感觉特别扭,想到老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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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
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17 15:19:03 | 只看该作者
lymkill: 看这种文体感觉特别扭,想到老舍了。
但願偶置身于某胡同的四合院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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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黑屋|手机版|Archiver|gloomyrose  

GMT+8, 2024-11-24 05:5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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