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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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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2-17 11:30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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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双眼茫然,身子如同落入冰窖,四周寂静得可怕,唯独徐荷临终那句「好不甘心」不断地萦绕在他耳际……
徐荷见古昊打退敌人,大声叫好,可是见他盛气凌人地走上前来,这才回醒自己偷会那张公子之事,不觉满面飞霞,低声道:「师兄,你的伤好了,你……你怎来了?」
那张公子却是面带喜色,作势执礼攀交。古昊看也不看他,伸手拉过徐荷,转身便走。张公子急忙向前几步,追到他身前挽留道:「壮士慢行,可否赏脸到在下府邸小酌片刻,在下备有重金,以酬壮士相救之恩。」
古昊冷冷地道:「在你眼中,万事皆可论以钱计吗?」张公子料不到他冷淡如斯,愣了一愣。徐荷急忙打圆场道:「师兄,这位公子是……」古昊打断她:「我不管他是哪里的贵族纨裤,我只知道他不是我们这类人高攀得起的。」
徐荷讷口无言,那张公子却凛然道:「贫富不均,那是天作之别,志气相投,才是合道之法。壮士以貌取人,反倒落得庸俗了。」
古昊瞪了他一眼:「呸,我本身便是个俗人,但总有蛮力保护得了自己的师妹。你呢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不知做了什么歹,招惹到那样的强敌,自身都难保了,快快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吧。」说罢拽起徐荷便走。徐荷恋恋不舍地不断回望着张公子,张公子双眉紧蹙,满脸迷茫,目送二人退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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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昊一言不发,将徐荷一拽到家。徐荷甩脱他双手道:「他哪里得罪你了,你要这样粗鲁?」古昊脸色突转温柔:「他究竟是什么人,怎么有这么多人要杀他?」徐荷道:「他怎么结仇我不知道,但他绝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到处惹是生非的公子哥儿。」
古昊叹了口气:「你是怎么认识他的?」徐荷突然双颊晕红:「其实……那日我表演飞剑失手,便是……因为望见他走进场来……他欣赏我的身手,之后常常来捧我的场,久而久之,就在私下与我……结为好友,他家世显赫、学识渊博,却从无高傲的神情……」
古昊听她源源不断地述说那人的好处,心头如被刀子来回穿透,试探着问道:「你……你喜欢上他了?」徐荷羞涩地低下头去,细如蚊呢地「嗯」了一声。
古昊的脑子蓦地一片空格,他双手撑持桌沿,身子摇曳不定,咬牙道:「你……你觉得自己配……配得上他吗?」徐荷奇道:「你说什么?」
古昊再忍不住,大吼道:「你别痴心妄想了,也没在芸滟河中照照你的样子,他那样的潇洒公子,也会看上你这样相貌平平的庸脂俗粉?」
古昊脱口说出这句话,便觉后悔,果然只见眼中徐荷的脸色霎时惨白,顿时不知所措。
此刻徐荷的心已经冰凉彻骨,她何尝不曾因为自己的相貌而自怨自艾,不敢面对那公子,全因那公子毫无嫌隙的真诚相待,这才让她羞涩渐褪,情愫暗生。可古昊这一席话,不由让她的幻想完全破灭,又陷回到无穷无尽的自卑里,更甚者,这话语竟是从她一直视作亲哥哥的人口中说出的。
她惊呆了,泪水狂涌而出,脚步回转,尖叫着跑走了,古昊有心去追她,可双脚如同灌了铅,竟然一步也迈不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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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几天,古昊无心再去校场,整日坐在门槛上盼着徐荷回来。他本以为师妹只是闹闹脾气,几天就会回来的,哪知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,徐荷竟再未现身,他这才惶恐起来,发疯似地四下查找,可找过了整个小镇,访遍了全部她曾经熟识之人,徐荷宛如人间蒸发,全无丁点消息。
从此古昊完全变了个人,干脆自弃潦倒,每日都在酒气氤氲中度过,数年辛苦攒下的积蓄也变作了一坛坛的劣质酒,原本的乡邻渐渐疏远了他,到最后更是避之唯恐不及。
如此过了半年有余,终于到了一日古昊再无余裕买醉,赖在酒家门口耍泼,给酒倌子乱棍逐了出去。他发了阵癫,身子疲软,干脆倒卧在大街上,来往人大多认识这个酒鬼,途经时或嘲笑,或怒骂。
古昊早已习惯,嘶叫两声,便不理睬,可过了半晌,忽觉叫骂声渐消,身周人群顷刻间作鸟兽散去。古昊心中纳罕,正要睁眼,蓦觉头上被重重鞭打一记,登时火辣辣地生痛。
古昊一年里没再动过怒气,此刻也不禁勃然,腾然站起,便要还手,忽地眼前一亮,险些吓傻,原来他眼前齐整行行,铠甲杲亮,竟伫着一行官兵。
那为首士官见他怒眼相向,随即又是一鞭抽在他面颊上:「皇帝即刻巡行至此,你竟敢卧街拦阻,不要命了吗?来人给我铐下!」
古昊听闻「皇帝」二字,遽然一惊,酒醒了大半,只自肚里嘀咕:「是秦王嬴政到了当前位置吗?」
原来这「皇帝」二字,正是秦王嬴政扫灭六国后公诏天下的名号,秦始皇为了显示他德高「三皇」,功过「五帝」的功德,在完成统一大业之后,就开端了在全国各地的巡行。先在西部边郡和邹峄山颂过秦德、扬过秦威,这次算来应是第三次,竟仍是向东巡行。天下百姓对秦始皇大多又敬又怕,闻其途经,往往趋避不及。古昊如此公然阻碍,显然已犯了大罪。
只听那士官一声令下,便有数人取出镣铐来上前捉拿,古昊一身武功荒废已久,加之心丧若死,正要任由施为,忽听远方一声古怪的鸣响,骚动声频频传至。那士官脸色大变,惊道:「皇帝遇袭了!」转身奔往噪响处,其余士兵神色慌张,紧随而去,竟弃古昊于不顾。
古昊舒了口气,对那秦王的性命也着实不关心,慢悠悠拖着身子,回到家中倒头大睡,倏尔便鼾声大作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忽觉脸上湿漉漉地,一股血腥之气冲入鼻中,猛然睁眼,心神骤荡,如同梦游,揉搓双眼再看,脑中轰然作响,全身清醒过来。
原来眼前不是别人,正是他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徐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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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面前这个徐荷哪里是他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师妹,只见她脸色白如霜雪,全身鲜血漉漉,声音却虚弱得和涓滴流水没有差别:「师兄,荷儿……荷儿回来……看你了……」
古昊狂呼一声,连滚带爬地奔过去,死命拥抱着她,匆忙查看着她的伤口,徐荷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道:「我就知道……你……还是待我一样的……好,以前那样说……一定是故意气我的……」
古昊哭道:「荷儿,怎……怎么会弄成这样,我……我带你去找大夫……」徐荷强笑道:「不用了,我撑不……了那么久……我有许多话和你说呢……」
古昊泪水决堤,大哭不止,却听徐荷续道:「师哥……那天的事,我……也不怪你,我后来想明白了,自己永远配不上那张公子的……他定然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平庸女子……」
古昊心头绞痛:「我宁愿你好好地随那公子去了,也不愿你现在这般遍体鳞伤地回来。」
又听徐荷道:「你放心吧,我……早就忘了他了,但我又不敢回来见你,所以……我跑回九嶷山去……机缘巧合下,竟然给我知晓了……我的身世……」
古昊忖道:「身世?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,是师父抚养我们长大的,何来的身世?」
徐荷好似猜中他心思,答道:「你一定很奇怪,我……怎会有身世,但我亲耳偷听到师父说……我父母是赵国人,他们……是给秦始皇捉去修筑骊山墓,被活活折磨死的……我听了这故事,便发誓要为家人报仇,前几天正好听闻秦始皇东巡到此,我……便一直查找契机刺杀他,天可怜见,今早我终于觅到了下手之际,哪知道我……我太小看……他身旁的护卫了……我……」
古昊忆起今早之事,顿时恍然,大叫道:「今早嬴政遇袭竟是你所为,你……怎敌得过秦王的铁甲护卫,你……你怎么这样傻!」
徐荷说完这些话,气息已微弱得可怕,抓着古昊的手也渐渐松开,只是反覆不停道:「大仇未报,我好不甘心,好不甘心……就差那么一点,那么一点……」言未毕,竟就此一瞑不视。
古昊使劲想用自己的身子去温暖她,却仍然感觉到她的体热正一丝丝地流走。他双眼茫然,身子如同落入冰窖,四周寂静得可怕,唯独徐荷临终那句「好不甘心」不断地萦绕在他耳际。(二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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