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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堂的经典:大清三杰中的钱夫人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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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10-12 22:18:34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  徐春荣大骇道:“钱夫人究犯何罪,何至于说到身首异处,难道也有人冤枉她和鲍爵爷的家属一样,要想造反不成。”钟鲁公道:“杏翁还在此地,当然不很清楚。你且莫问,让我细细的告诉你听。原来这位钱夫人,虽然很是能干,可是她的性情,未免有些风流,她与那个羊瀚臣,名虽居于宾主,实则已是情同伉俪的了。自从芗泉中丞逝世之后,她就同了羊瀚臣两个,双双扶枢回籍。芗泉中丞既是湖南安福县的巨绅,她的灵枢到家,当然有人前去祭奠。当时不知怎样一来,她和羊瀚臣两个的行径,已被一个名叫蒋荣柏的坏本家瞧破。那个蒋荣柏,开口就要二十万银子,芗泉中丞在日,本来不会贪钱,又加钱夫人化得厉害,算起蒋府上的家产,不过三五万银子,怎么拿得出这笔巨款,当时自然一口复绝。谁知那个蒋荣柏,也和鲍爵的那个鲍藩一样,既是发了风,总得下些雨,于是便到安福县里,告了一状,第一样告的是钱夫人自开药方谋毙了芗泉中丞。这是应该凌迟的罪名。第二样告的是,钱夫人和羊瀚臣通奸,这是杖一百流三千里的罪名。第三样告的是,钱夫和奸夫二人,虐待十岁的一个入继之子。这又是杖一百流三千里的罪名。当时雪琴宫保既知此事,命我去拜托湖南巡抚,须得格外看顾。”
  徐春荣忙问道:“难道三样事情都是真的么?”
  钟鲁公摇头道:“只有第一样事情是冤枉她的。钱夫人本来知医,她虽和那羊瀚臣有染,此事已经多年的了。对于芗泉中丞,本没什么杀父之仇,只要芗泉中丞不去捉她之奸,她已别无奢望,何致去害丈夫之命。至于虐待继子,一个十岁孩子,打两下也是有的,其事甚小。所以雪琴宫保,对于这桩案子,本是雪雪亮的。不然,难道眼看芗泉中丞,被人谋毙,反而去帮淫妇不成。当时湖南的那位中丞,虽然不认识芗泉中丞,却是很尊敬雪琴宫保的,一见我去嘱托,自然一口答应,立即派人传谕安福县官,叫他模模糊糊了事。岂知那个蒋荣柏,竟去请了一个有名讼师,倒说第一堂就把钱夫人盯得不能开口。”
  徐春荣又问道:“不是钱夫人很会讲话的么?”
  钟鲁公笑上一笑道:“要末芗泉中丞,恨她犯奸,竟在阴间显灵,也未可知。”
  徐春荣道:“后来倒底怎样了案的呢?”
  钟鲁公道:“姓羊的仗一百,充发三千里,钱夫人杖一百流三千里。”
  徐春荣太息道:“唉,一位一品命妇,真去赤身露体的,在那公堂受辱,这也未免有负蒋中丞了。”
  钟鲁公正待答话,陈石卿奉了刘秉璋之命,忽来和徐春荣有话,等得说完,徐春荣方将钟鲁公介绍见了陈石卿,陈石卿本也久仰钟鲁公之名的,自然相见恨晚,彼此道了寒暄,徐春荣又把钟鲁公方才所讲这桩案子,述给陈石卿听了。
  陈石卿听完道:“我虽历充文案差使,可是没有做过刑名老夫子,对于一部大清律例,真有好些不解。我只知道寻常百姓,只要化上一百多两银子,捐上一个监生,便好作个屁股架子。何以一位堂堂命妇,竟致不能折赎的呢?”
  钟鲁公笑着道:“照大清律例所载,凡是妇女,非但逢杖可以折赎;就是流罪,也可折赎,这位钱夫人本是办的流三千里的,她只化了十五两三钱银子,便把罪名折赎。”
  陈石卿道:“五两银子一千里,倒也便宜。这个三钱的零头,又是什么费用?”
  徐春荣接言道:“这是补折的库平。”
  陈石卿道:“这末三千里的流罪,都能折赎,何以这一百下刑杖,反而不能折赎的呢?”
  钟鲁公道:“因为她是奸案,凡是奸案,便不准赎。”徐春荣道:“朝廷设律,本也几经斟酌,凡是妇女可以折赎的道理,因欲保其廉耻。若是奸案,本人既已不顾廉耻,与人犯奸,国家也就不必再去保她廉耻了。”
  陈石卿连连点首道:“杏翁此谕,极有意味。”说着,又对钟鲁公道:“鲁翁,你能把钱夫人受杖的内容,详详细细的讲给我听听么。”
  钟鲁公笑笑道:“我是亲眼所见的,倒也十分详细。不过那班皂隶在他行杖的时候,不免有些凌辱妇女。”
  陈石卿道:“鲁翁此言,可是因为脱去下衣受刑而发。”钟鲁公道:“不是为此,这是大清法律,怎好怪他。现在且让我来从头讲起,你们方能明白。我当时既奉雪琴宫保之命,去托湘抚,湘抚立即如命办理,命人前去知照安福县官。谁知那个蒋荣柏所请的讼师,十分来得,第一堂钱夫人就被他驳得无言可答,安福县官不能了结此案。湘抚便命把那案子提省,发交善化县里审问。幸亏署理善化县的那位文大爷,也与雪琴宫保友善,我又前去嘱托一番,文大爷回复我说:这件案子,打了好久,闹得通省皆在注目,钱夫人的这个对头,又很厉害,我当见机行事。第一样总要保全她的性命,至于面子,可不能保,因为原告本有叩阍之说,倘若真的闹到叩阍,钱夫人一个娇滴滴的身子,如何受得起那些宫刑,就是官司打赢,恐怕已经半条性命不着杠了。”
  钟鲁公说至此地,又朝徐春荣单独说道:“杏翁,你是知道雪琴宫保脾气的,我所以必待那桩案子了结,方好回去复命。”徐春荣道:“雪琴宫保为人,本是最讲公谊私情的,现在的世人,见他常常的斩杀贪官污吏,恶霸土豪,已经替他起上一个彭铁头的名号。”
  钟鲁公点点头又接说道:“我那时既然不能空手回去覆命,索性住在善化县的衙门里面。所以钱夫人一共问了十四堂,方才结案,我可没有一堂不去看审。那位文大爷,确能公正无私。第一堂问过,就将钱夫人发交捕厅看管,没有下监,这就是卖了雪琴宫保的私交。当时钱夫人明知难免刑讯的了,她便托人去和值刑差役讲定铺堂之费,每逢提审,不问是否动刑,每堂都给五百元的堂费。捕厅那里,也讲定每天十元,所有饮食一切,仍由钱夫人自己出钱。堂费既已讲定,那班差役,都去向她各献殷勤,有的教她对于县官,不能称公祖,须称大老爷的;有的教她自己不可就称犯妇,应称职妇,因为案未断结,罪名未定,尚无犯字可加。”
  徐陈二人一同说道:“这个教得就有理。”
  钟鲁公又说道:“有的还去教她,说是官府如问诰封,可说未曾发下,因为刑部只管刑名,吏部只管吏治,二部各不相问,只要外边没有指名请革诰封的公文到部,他们毫不过问的。”
  陈石卿接口道:“此事我倒明白,县里对于犯人,要动刑的时候,照例须得详请革职或是革去诰封,只要不是死罪犯人,大家一任刑讯,不肯提着官衔诰封字样,因为案子一了,可以保全功名或是诰封。”
  徐春荣笑着道:“石卿很懂这个诀巧,何以方才还在推说不懂大清律例。”
  陈石卿也笑道:“此事本来不关律例,都是一班滑吏蠹役,想出来的弊端。”
  钟鲁公不来插嘴此话,单接说道:“总而言之,银钱是好东西,钱夫人既肯化钱,那班差役真的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的了。”
  陈石卿又问道:“这末那位文大爷,究是第几堂才动刑的。”
  钟鲁公道:“大凡对于命妇动刑,照例总在三堂。当时钱夫人更有面子,第四堂方受刑讯。”
  陈石卿道:“莫非第一次就挨小板子不成。”
  钟鲁公道:“第一次仅打了二百嘴巴,以后一连审上十堂,钱夫人一共挨了二千多下嘴巴,三千多下藤条。至于那些什么天秤架,什么老虎凳,什么跪练,什么夹棍,凡是衙门里应有的刑罚,这位雪肤花貌的钱夫人,可说没有一样未曾尝过。后来据她自己说,别样刑罚,固是厉害,都还罢了,当场最难承受的,就是那样解去裹脚,站在一块砖头上面,不到半个时辰,全身筋骨缝中,都会发酸起来。”钟鲁公说到此地,又低声说道:“我当时眼见她的小便,竟会直流出来。”
  陈石卿道:“这是裹过脚的吃亏了,倘若是双天足,那就不怕此刑。”
  徐春荣大笑道:“石卿真在乱说了,若是天足,他们何必去用此刑。”陈石卿不答此话,又去问钟鲁公道,“那位文大爷,既然在卖雪琴宫保的交情,又有本省抚宪交代过的,何以连用这般大刑呢?”
  钟鲁公道:“我当时也用此话问过,据文大爷说,原告是有讼师在他身边指点的,倘不经过这些大刑,他们要去京控,被告到了京里,恐怕受刑还要厉害十倍。”
  陈石卿点点头道:“这末难道钱夫人真肯认了奸案不成?”钟鲁公道:“她在头一堂当口,就认了奸情、虐待两案,这都是那班差役指教她的。”
  陈石卿听了悬空的骂了一声狗屁二字道:“这叫什么说话,原告一共只告三桩案子,头一堂就认了两样,若说谋杀亲夫是真有其事的,还可以说是避重就轻之法,这桩谋杀之案,既是冤枉,难道三桩案子,照例都须硬认的么。”
  钟鲁公笑上一笑道:“石翁此话,自然不错。不过那个讼师,当时业已教唆蒋荣柏,当堂呈出药方证据,药方上面之药,本来可以办钱夫人误杀亲夫之罪的。误杀亲夫之罪,可以办绞立决的。奸案、虐待两案,倒底没有死罪。至于当堂受杖,一则照例而办,二则也是平平原告之气的。当时因为原告已经联合了全族人等,动了公呈。文大爷若不把钱夫人当堂一办,钱夫人之命,我可以说,一定难保。”
  钟鲁公说着,又问徐春荣道:“杏翁,你说一个妇人,除了斩立决,绞立决的罪名外,裸体受杖,是不是已算很重的了么?”
  徐春荣点头道:“斩绞徒流,杖流的罪名,虽在第三等,可是比较斩绞罪名,一死一活,那就相去很远了。”钟鲁公道:“这话对了,否则我在善化县里,也不肯答应的呀。”
  陈石卿笑着道:“鲁翁,这末你就讲钱夫人受杖的事情,我还要去回制军的话去呢。”
  钟鲁公道:“钱夫人受杖的那一天,却是十月初一,她外边仍是补褂红裙,里边穿的银鼠小袄,银鼠裤子,她被皂隶拖下掀在地上的当口,皂隶要她自去下衣,她呢,自然害臊不肯,那个皂隶在她的耳边,悄悄的说了一句说话,她竟不待皂隶说完,顿时红晕双颊,连忙自褪下衣起来。钟鲁公的一个来字,犹未出口,徐陈二人一齐忙问皂隶所说何话。正是:衙中恶习原该杀口上歪才足济奸不知钟鲁公答出何言,且阅下文。

  钟鲁公因见徐陈二人,一同现出诧异之色,跟着问他那个皂隶在向钱夫耳边究说何话,当下便笑答道,“你们问他所说的什么说话么?他说大凡可褫妇女下衣的人物,除了丈夫之外,只有奸夫,你若不肯自褫下衣,要我动手,你就承认我是你的奸夫,将来我得奸你一奸,以避这个晦气。”
  陈石卿听了,就扑嗤的一笑道:“皂隶杖及妇女,本有晦气星临头之话。这个皂隶,他要钱夫人自己褫去小衣,却是做皂隶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。我也听人讲过。”
  钟鲁公一边点头,一边又说道:“我说这个皂隶所讲的这句说话,尚不甚么奇怪。最奇怪的是事情是、凡是皂隶杖责犯妇的时候,还有祖传的四项秘诀,一样叫做剥菱角,剥菱角就是解去犯妇的裹脚,说是若不解去裹脚,这个犯妇受杖之时,全身血脉凝滞,将来万难生育。一样叫做挖荸荠,挖荸荠就是将要行杖时候,用手先把犯妇的肛门大挖一丁,若是不挖这下,这个犯妇受杖之际,立时可以气闭身死。一样叫做栽黄瓜,栽黄瓜就是第一杖打下去的时候,犯妇的臀肉,一定飞起空中,皂隶早已留心,即将此肉拿去塞在犯妇的阴户之内,等得杖毕,犯妇臀上,必无片肉存留,再将塞在犯妇阴户中的那一块肉取了出来,贴在臀上,以后方能长出新的肌肉,否则永远不能长出新肉。一样叫做搬柿子,搬柿子就是犯妇受杖之时,前阴伏在街沿石上,五杖一换的时候,犯妇的阴肉,摩擦石上,势必腐烂,形似腐烂柿子一般,必须五杖一停的当口,用手从那犯妇胯下伸进,前去移动犯妇小腹,使其略易地方,否则杖未行完,犯妇已经死去。”
  徐春荣苦脸说道:“此话我也曾经听人讲过,但没如此详细,今照鲁翁方才所说,既有这种原因在内,倒也不好就怪那个皂隶凌辱犯妇。”
  陈石卿也接口问道:“钱夫人既化了许多铺堂之费,那个皂隶,难道一点没有容情的地方不成。”
  钟鲁公道:“据说这四样秘诀,不问有无铺堂之费,照例都须用的。不然当场打死了犯人,县官也有罪名的。据那个皂隶事后对钱夫人说,他的容情,已到十分。因为杖犯妇是杖在臀部上的,答犯妇是笞在大腿上的,若不容情,杖完之后,臀上看去,可以一点没有皮破血出之状,不过臀部外面尽管没有皮破血出之状,犯妇内部的筋骨,可以统统腐烂,连那心肝五脏,也得大大受伤,此人必成残疾。答则不然。”
  徐春荣道:“这般说来,钱夫人是不至于成残疾的了。”
  钟鲁公点点头道:“我当时见她受杖的当口,却也号呼甚惨,可没一点眼泪。事后又据皂隶说,犯人无论怎样号呼,照例不会有眼泪落出来的。这个原因,连他们做皂隶的也不明白。我后来又听得钱夫人的心腹婢女对我说,钱夫人于受杖之后,不过两个月,臀肉已经长出。医生也没本领医治,还是皂隶藏有秘方,全是草药。所服皂隶的草药,每服是十五两银子,一共仅服了三四剂,居然就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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